弗兰肯斯壳

【Tycutio/ER民航AU】2018年法国空管第一次大罢工(全文完)


这个就写完啦。Tycutio是我一年来效果最满意的一篇了。两个cp可以拆开看 不互相影响

(我把上也贴过来了。



1

马赛高空管制中心的管制大厅通常处在一种繁忙有序的高效氛围内,此刻却只剩一个棕红色头发的男人坐在其中一个席位上打瞌睡。席位前的雷达屏幕通常挤满了雷达信号和雷达标牌,每一个信号点、每一个标牌代表的就是一架在空中运行的航空器——但现在,打瞌睡的红头发男人面前的那块雷达屏幕上空空如也。只有处在雷达显示范围边沿的航路上仍旧有稠密的雷达信号在蠕动。那些标牌叠在一起,像是一坨宝蓝色的天鹅绒。而法国空域,是欧洲空域这块“天鹅绒”上的一个洞。

男人换了个姿势,试图让自己在椅背上靠得更舒服一些。正在他尝试再次睡过去的时候,席位上的电话响了。

他下意识地坐直,抹了一把脸,眯着眼看了看电话面板,接起了电话:“你好,马赛高空。”

Maastricht中心是Eurocontrol在荷兰的一个空中交通管制中心,负责整个欧洲空域的流量管理和航班协调。若李接起电话的时候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所以他还对着电话打了个哈欠。

“你好,Maastricht。我们想协调一架芬兰航空834航班。慕尼黑现在因为航路天气绕飞已经超负荷百分之二十在运行了, 834现在实在是绕不开了,想从你们那边走。”

“我们在罢工。”

“这个我们当然知道。”Maastricht这位管制员听起来因为打了太多电话声音已经有些哑,“就这么一架,慕尼黑强烈要求我们帮忙协调的。况且,你们这不是有人还在值班。”

若李抬眼看了一下时间,竟然还要漫长的十五分钟之后古费才会来接他的班。而按古费拉克的特性,他接班总会迟到那么一两分钟。大家都不抱怨只不过是因为大家都喜欢他。总的来说他还要至少十七分钟才能离开管制席位。若李就知道这电话接起来就是个错误。

“我们一直有一个人值班是为了紧急情况。834油量紧张了吗?”

“这个倒没有。”

“宣布紧急情况了?”

“不不不。航班情况一切正常。只是慕尼黑那边——”

“我们在罢工。”

说完之后,他把电话挂了。

若李继续靠回椅背上睡觉。结果安灼拉他们不知道在会议室激烈的讨论什么事,搞得他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才睡着。


法国空中交通管制员协会四月二十三日宣布法国百分之八十的管制员将会在2018年4月27日至5月1日期间罢工。这次罢工的主要目的是推动法国空管公司落实管制员退休后养老制度的完善以及庆祝国际劳动节。如此大范围的管制员罢工直接导致欧洲空域通行能力降低百分之五十,每天都有几千架次航班受此影响而延误。

这次罢工由法国总工会和法国空中交通管制员协会共同组织。法国管制员协会方面的代表叫安灼拉,他和总工会这次的负责人弗以伊已经是老朋友了。两人在安灼拉大学期间就已经认识。当时安灼拉是一个学生政治团体ABC朋友社的领袖。ABC曾经因为揭露了巴黎市政府的集体腐败而名噪一时,算是弗以伊见过的最懂得如何发挥影响的学生团体之一。

管制员罢工是一件比普通工人罢工更难操作的事情。管制员的工作对于一般民众来说看不见摸不着,很难产生共情作用,更别提罢工之后成小时累积的航班延误,让舆论阵地非常难守。

因此这次罢工工作小组的灵魂和头脑出现了分歧。

“所以说从一开始,宣传片的导向我就不同意。这是一次严肃的工人运动,不是什么政治自由的标志,我们最重要的是坚持完成罢工以及讨论如何与公司方面谈判——所以国际民航组织一直通过我想要干涉罢工,都被我挡回去了。”

“安灼拉,安灼拉。”公白飞试图让友人冷静一些。安灼拉现在皱着眉,语调高昂,态度坚定,金发像火焰的焰心一样冰冷烫手,“宣传片强调我们的处境并不是在博同情,而是现在这个时代舆论是不可绕过的一环。舆论如果打好了,对于几大公司的施压可以说是事半功倍。他们现在经历的罢工也多了,早就有了经验,提前一周就开始取消航班。现在出来的那几个文件和通知,都是表面文章做的好看,实际上管制员每年缴纳养老保险金的账目如果不公开,等于这事情连一半的成功我们都没有拿到。”

安灼拉摇了摇头:“我相信法国公民的基本共识。而且只有当他们意识到没有人天生就应该为什么群体劳动,管制员罢工才有可能不像往年一样演变成一场对航班延误的讨伐。”

安灼拉一边说,一边敲了敲手边的桌子。公白飞皱着眉思考自己应当如何表述,才能使自己说服对方的成功率最大。古费拉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同时嘴里叼着一根吸管在喝奶昔。

“工会方面什么意见?”他唯恐天下不乱地把一遍旁听的弗以伊拉进了对战。

弗以伊不怕这个,工会有时候开会比这激烈暴力多了,但他也无心干涉管制员方面的内部决策。

“工会完全尊重协会的意见。”

“安灼拉。”公白飞叹了口气,“罢工只是一种手段,不是目的。”

“而且这个手段成本非常高,所以提高效率非常重要。”

喝着奶昔的古费拉克试图以一种比较温和的方式站队公白飞,结果被安灼拉果断识别,矛头直接指了过来。

“重心放在谈判不就是提高效率?”

古费拉克对着金发太阳神笑了笑:“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嘛。”

安灼拉张嘴还要说什么,但被古费拉克抬起手打断了。古费指着墙上的表,喊自己要去接若李的班,说话间从会议室溜了出去。弗以伊在一旁围观有些被逗乐了。他注意到公白飞手臂都已经抬起来准备接受古费习惯性的吻别,结果对方一溜烟跑了,离接班还有两三分钟呢,完全不是古费拉克的风格。

安灼拉叹了口气,拿起了外套:“我三点还有个听证会。先走了。”

“国际民航组织的?”公白飞顺口问了一句。

“嗯,说是有个什么通航的飞行员酒后驾驶。”

安灼拉是法国马赛高空管制区的一名普通管制员,同时是法国管制员协会副主席、法国总工会主席团成员、并任职国际民航组织。但在这所有头衔之下最重要也最真实的,他是ABC的领袖。安灼拉之所以一直还在马赛高空值班,完全是为了让自己时刻处在劳动群众当中,做一名最普通的劳动者。按他的说法,同样是劳动,人人平等,做什么都一样,与此同时如果能够做一些对人民群众生命财产有益的事情,当然就更好了。

国际民航组织往往在规章的制定和改善中发挥最重要的作用。一般的飞行员酒驾完全没必要劳动安灼拉所在的调查组开听证会。公白飞觉得奇怪,又追问了一句:“这事用得着你们去?”

“我只是代表调查组去,是好几个部门联合开的听证会。”安灼拉穿上了他那件暗红色的外套,解开绑着的短辫,把方才一直掉在耳边的一缕卷发束回去重新绑好,“这人本来被吊销了执照,后来一直申诉,申诉到了ICAO这边。说什么没有明确的科学研究证明酒精对航空器驾驶有负面影响。”

安灼拉皱着眉,想到了什么,嗤笑了一声。

“怎么了?”这下连弗以伊都有些好奇。

“我记得那个飞行员还说,每个人对酒精的耐受程度不一样,他的耐受度高,因此当时他血液的酒精含量对他的影响还不如女性生理期期间体内激素水平波动的影响,因此得出结论,如果他不能酒后驾驶,那就应该取消所有女飞行员的执照。”

公白飞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觉得有意思,因为这种申诉理由放到平常人听来当然荒唐可笑,可却非常对国际民航组织的症。也只有ICAO这种组织会真的被他绕进去,开听证会,说不定还要做一堆试验、分析、出报告,甚至改规章。

安灼拉本已经走到了会议室门口,弗以伊又突然叫住了他。弗以伊拿着手机,表情微妙。

“对他态度温和点,Enj。那人我认识,可以算得上是一个朋友了。”

安灼拉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你怎么会认识这种人?他是工会的?”

“不是,不是,就是酒吧认识的。”

“真不意外。”

“其实你也可以算是认识他。”

“什么?”

这大概是安灼拉听过弗以伊所说的最不可信的一句话。

因此安灼拉直接略过了这种不会有什么发展结果的话题。

“我预计六点能结束,七点我们Musain见。总工会之前组织那次罢工的谈判我很喜欢,态度、立场、进退,都刚刚好,希望可以借鉴一下经验。

“没问题。”弗以伊爽快地答应了。


这个世界如果允许安灼拉真实地存在,那就必然得存在一位与之完全相反的人来维持平衡。否则就违背了一切自然科学的基本原则,跨越了自然母亲的底线。世界乱套,昼夜颠倒,真假难辨,说这是真实的生活也不会有人相信,说这是哪位浪漫主义作家的小说才更靠谱一些。

格朗泰尔就有幸是这位安灼拉的反物质,因此他在维持宇宙运转一事上发挥着无意的关键作用。首先,他作为安灼拉的对立,就必然对一切人类行为的有效性抱持根本怀疑。其次,如果说安灼拉的热情就在于一步一步实现全人类解放,那么格朗泰尔的热情就在于喝酒。

但鉴于正反物质相遇要湮灭,同时释放出巨大能量,因此听证会自然而然走向了一个无法控制的局面。

三点零五分的时候,格朗泰尔穿这一个明显不合身的西装上衣出现了。行业内由于职业病的作用,对不守时容忍度很低。因此格朗泰尔出现的时候,安灼拉已经听见了不止一个与会者的抱怨。

格朗泰尔进门坐好之后,先是局促地笑了笑。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金发太阳神。格朗泰尔眨了眨眼,又仔细看了看。那确实是一个金发太阳神,面前桌子上放着名牌,叫安灼拉。

格朗泰尔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听证会先进行了第一项内容,即播放格朗泰尔酒驾那一次的驾驶舱录音,然后是落地后安全部突击酒精检查的过程录像。格朗泰尔血液内酒精含量高于标准百分之三十,当即就被暂停了执照,等待进一步调查。

“David Bowie去世了,这你们总都知道的吧?在那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不喝酒?”格朗泰尔为自己辩解。

“所以你明确地知道自己是在违章操作?”

“哦,得了吧。”格朗泰尔看到安灼拉抬头扫了他一眼,胃里一阵紧张,“这行业谁不是在违规操作?规章里对于违章行为的偏离和豁免有专门的条款,如果认为违规行为就意味着过错,那自然不会存在这样的条款。又考虑到,你们也承认,规章永远不可能是绝对完善的,因此偏离和豁免条款中才会有‘其他必要情况’的描述,作为对不可穷举的特殊情况的一种弥补。我认为我当时的情况就属于这‘其他必要情况’之一,因此申请对执勤期间血液内酒精含量这一条款的偏离和豁免,并要求对我的飞行执照进行重新注册。”

这话说完,屋子里安静一片。

安灼拉似乎终于对格朗泰尔产生了某种兴趣。他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人,还和他对视了几秒。格朗泰尔对他露出一个傻笑。他点了点头,左右看了看有没有其他人要提问。

“而你认为这‘其他必要情况’是?”

“David Bowie死了呀!”

“好的,就算这件事对你的精神状态造成了极大的冲击,我们做类比,假设David Bowie是你的至亲,失去他使你伤心欲绝。那么规章有明确规定,当航空器驾驶员认为自己精神状态不符合执勤要求时,应当及时与运营人沟通,更换执行本次航班的驾驶员。”

“这条不适用。我没有认为自己不符合执勤要求,而且我也不是精神受到了冲击。”格朗泰尔的手紧紧抓着膝盖,“你还不明白吗,阿波罗?我不是伤心,是失去了信仰。”

“信仰?你也配谈信仰?”

安灼拉完全彻底的蔑视吓得他身边的人都趔了一下,像是被火焰撩到了皮肤,也像被冰水浇了头。

“将乘客和自己的安全当作儿戏,毫无责任感,毫无承担力。你要是想去剧院表演,想去街边卖艺,自然没人拦着你,可你这样的人就不要再做飞行员,也没有必要来耽误大家的时间。”

阿波罗这个称呼起初引来了不少人偷笑。安灼拉的一通指责却让房间里气氛凝固了起来。参与听证会的官员们一下子对格朗泰尔产生了某种共情。

格朗泰尔的脸涨红了:“那是你没有看到我开飞机。”

“那你就去自娱自乐。别人仰仗你的时候,你却只顾自己快活,这像什么话。”

“阿波罗即使是神,也要有人性。追求快活又哪里不是人性?”

“杀人的快活不是人性。没有人性的人不要谈信仰。”

“我知道你是谁。你是不是那个安灼拉?管制员大罢工的领袖,网上有你的演讲视频。我还听朋友说起过你。要我说,你是这世界上最可怜的人,因为你看不见自己的美。”

安灼拉只是站了起来,提出退席。

听证会反正是开不下去了,改期继续。这决定一宣布出来,格朗泰尔就冲到了安灼拉面前,手还在神经质地发抖。

“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你还让我看见你。”

安灼拉低头收起了桌面上的文件。

“不必了。”

“我可以给你擦鞋。”

安灼拉不置可否。

“我可以给你收尸。”

大概这话出乎了安灼拉本人的意料。金发的太阳神动作停顿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抬起头和格朗泰尔对视。安灼拉并非没有怀疑过自己缺乏一些人类的本性,但那一刻,他的心跳动了一下,他的血液冲过了四肢大脑,他第一次看见了阳光下树叶摇摆的阴影——东倒西歪,却又那样可爱。




2

“操,法国这帮孙子又罢工了!”

茂丘西奥对着总流量态势屏幕惨叫了一声。

飞越法国空域的航班量虽然已经尽量降低,但还是成百上千地涌向周边管制区。罗密欧最近休假,可是躲过一劫,不知道现在正和哪个漂亮姑娘在他妈哪个小岛上逍遥。妈的,罗密欧这种被宠坏的孩子凭什么能得到爱情和假期,爱情和假期根本应该属于他们这种被上帝遗忘的可怜人。

茂丘西奥是一名优秀的进近管制员,如果说别人能在同一块空域里指挥二十架飞机,那么茂丘西奥就可以指挥三十架。三十架是什么概念?就是手里同时掌握三十个停不下来的移动物体,还要指挥它们上下高度、偏转航线,还要给它们排好次序,一一引导落地。如果说两架落地飞机之间有一分钟间隔,那么三十架飞机就要至少半个小时才能落完。

茂丘西奥抱着上工如上坟的心情走到了管制席位旁边,一直到插上话筒,都还在抱怨。

“他们自由了,平等了,博爱了,我们怎么办?要我看,我们也得罢工,就把这堆飞机全扔到德国去——谁让他们引发了两次世界大战?这可是他们欠我们的!他娘的——Speedbird56,下2000英尺,左转30度建立盲降报告。Break,break。Jetstar781,右转航向080加入进场序列,第五个,前机787,注意尾流。”

交班的管制员刚想提醒他五边的飞机截盲降,没想到他骂人还没骂完就转成了指令,提醒的话直接被这情况堵了回去。

茂丘西奥皱着眉,认真的侧脸相当漂亮。交班管制员压制住自己多看一会儿或是拍个照的冲动,拔了话筒走了。

没一会儿,茂丘西奥的身后就围了两三个人。

两架飞机水平间隔只有三公里,前机下降率小,后机大,茂丘西奥发了两个高度指令,后机的高度指令在前机实际高度之下3000英尺。同事们围在他的身后屏住呼吸,在两机高度差最小减到300英尺又开始拉开之后,好几个人竟然欢呼了起来。

班伏里奥笑着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没事,他都是算好的。”

“这么忙还有时间算?”

“不知道,他好像就是大概一看就有数了。”

说话间,空域里又进来了两三架飞机。其中一架是卡航的。

卡航向来和蒙太古终端区有些不合。也不知道是公司标准的原因,还是他们公司的飞行员都是那个德行,从来觉得自己比管制员还要了解情况,或者说,觉得自己靠TCAS飞就够了,管制员不仅没有帮助反而还是添堵。

“维罗纳进近,Capulet134,高度16000英尺,应答机6725,过VRN。”

这声音一出来,班伏里奥笑不出来了。

这是那位卡航最著名的和茂丘西奥从来水火不容的技术高超可以去飞特技的脾气火爆的提伯尔特。

“Capulet134,维罗纳进近,保持高度,直飞UPDIV加入等待程序。”

“我TCAS看和前机间隔快十公里了,需要等?”

茂丘西奥自从提伯尔特进来之后整个人激动了起来。

“那好。Capulet134,下到13000英尺,右转直飞VN374,减速最小,预计跟一架330。”

空客330是重型机,需要的间隔大一些。本来的进场序列已经排得差不多了,几乎没有空间给提伯尔特插进去。

“插进去就要小于尾流间隔要求了,茂丘——”

“提醒过他了,摔下来不算我的。”

茂丘西奥竟然还有时间见缝插针回了一句嘴,班伏里奥识趣地保持了安静。

提伯尔特一转进三边加入序列,雷达立刻告起了警。茂丘西奥不耐烦地把告警给关了。提伯尔特今天倒是没在频率里挑什么衅,看来听得出来今天很忙,还是知道闭嘴。

“Capulet134,我空域不够,所以后机不给你减速,前机尾流你自己注意。”

“收到。”

班伏里奥觉得自己心都要跳出来,生怕下一秒那架134就要突然高度骤降最后变成一个闪烁的虚十字。但提伯尔特自始至终把飞机控制在330高度200米之上的左后方。班伏里奥张大了嘴,意识到今天风向朝北,正好会把尾流吹到134的右边。


茂丘西奥下席位之后,才看到提伯尔特给他发了个短信。

“给我回个电话。”

茂丘西奥翻了个白眼,听话地找到了提伯尔特的号码,拨了回去。

电话一接通,提伯尔特劈头盖脸就骂了过来。

“你今天把彼得鲁乔他们吓到了,知不知道?他坐副驾,后背全都湿完了。”

“你早说今天是你带小彼得啊?要不是因为是你,我也不敢那么指挥嘛不是。再说我要让你等了,猫王子的尊严何在?”

提伯尔特冷笑了一声:“平常也没见你这么从善如流。我每次飞维罗纳,都多加200kg的油,免得我们漂亮的茂丘西奥又让我盘旋半个小时。”

“今天忙,能落一架是一架,正好碰上了你这个有本事的,自然要压榨殆尽。我可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你。”

提伯尔特听这话觉得受用,竟然没咬回来,安安静静接受了。

“特别累?”他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

“没有,绝对没有。”茂丘西奥赶紧回答,“床上两轮还是没问题的。你可都一个月没飞维罗纳了,考虑考虑我没有?”

“朱丽叶休假了,我得顶她的班。”

“怎么朱丽叶也休假?”

“也?”

茂丘西奥想了想,觉得不太可能,也不管提伯尔特看不看得见,对着电话摇了摇头:“没事,应该是我想多了。猫王子,猫国王,老实等着我,我想你想得厉害了。你就这点用处,怎么还小小职责都尽不了?这一个月你在外边金发棕发姑娘肯定一个都没少,小彼得是不是也可劲勾引你了?不管怎么样,现在回到了我的地界,还是得听着我的。好提伯尔特,我一定让你今天晚上,九条命先去了一条再说。”



3

班伏里奥很少见茂丘西奥下了班还这么愁眉苦脸,因此有些担心。班车上大多数管制员都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只有茂丘西奥皱着眉头看着窗外,还咬起了指甲。

“你怎么了?”班伏里奥问了一句,茂丘西奥没有动静,所以他又加了一句,“想罗密欧了?”

茂丘西奥猛地转过头瞪着他,一双大眼睛眨都不眨。

“我怀疑他和朱丽叶谈恋爱了。”

“朱丽叶?”

“卡航那个女飞,特别好看声音特别好听迷倒一片的那个。”

“我知道是哪个。”班伏里奥点了点头。

茂丘西奥于是把头转了回去。班伏里奥心里一沉,他虽然猜测茂丘西奥对罗密欧有“深切的感情”,但却此前并不为此担心。毕竟罗密欧他们是亲密无间的兄弟,罗密欧的女朋友最快一星期换两个,茂丘西奥的地位实质上从未受过威胁。

但朱丽叶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确定他们是在谈恋爱,不是罗密欧在追她?”

“啊?”茂丘西奥似乎已经在想其他事情,起初并没有立刻接住班伏里奥的问话。

班伏里奥耸了耸肩:“帕里斯都追过朱丽叶呢,朱丽叶看都不看他一眼……”

“帕里斯不是gay?”

“是啊。”

茂丘西奥的眉毛又皱了起来:“你这话说得酸味太重了。明天就买瓶醋送到帕里斯家得了。哦,不行,帕里斯最近接法国发给ICAO的邀请函,作为代表出去开会了,最快也得两个星期才能回来。你到时候就穿你那次去中国交流买的熊猫T恤,头发整得随意一点,最好还能有那么一两撮儿翘起来的。穿得好看一点,帕里斯那货喜欢穿得好看的人,哎,这帮gay一个比一个颜控。班伏里奥,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要相信自己万分可爱,再带着这种自我感觉去找帕里斯,成功率就大于百分之七十了。”

“那罗密欧呢?”

“啊?”

“你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那罗密欧呢?”

茂丘西奥的脸空白了两秒,然后露出了一个苦笑:“罗密欧就是罗密欧呗。”


人生在世烦恼千千万,茂丘西奥当下最大的烦恼怨不得别人,还得怪他自己。他在电话里夸下海口要和提伯尔特床上两轮,结果一天的班上下来,他是真的已经没有那个体力两轮了。

不,茂丘西奥可不能认怂。

他皱着眉盯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建筑,咬着指甲,发愁自己会毁了提伯尔特时隔一个月后和他的第一次。当然,这里定语要详细,“时隔一个月后和他的”第一次——茂丘西奥还确实见过提伯尔特和他的金发罗萨林、棕发玛格丽特。可能现在还要加上好看的小彼得。小彼得倒是个好人,除了跟提伯尔特学得特别刺头一点不听话之外,都还挺好的。尤其小彼得那只要在提伯尔特身边就特别开心的样子,让人看着也觉得心情不错。

那次茂丘西奥看提伯尔特和别人上床的时候,笑场了。

因为提伯尔特没尽兴。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提伯尔特心中真正装着的只有朱丽叶,可偏偏他在朱丽叶身边总是一言不发毫无趣味。他给朱丽叶顶班、帮朱丽叶开车、甚至有一次面红耳赤地给朱丽叶买棉条,还被茂丘西奥看见了。茂丘西奥在超市货架旁边本想放声大笑,却不知道为什么笑不出来,而是只想把那只傻猫按在地上打一顿。

所以茂丘西奥第二天让提伯尔特在区域里盘旋了半个小时。

提伯尔特下了飞机就来找他算账,茂丘西奥自然是不可能好好解释,没有两分钟提伯尔特就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按在了过道的墙上。茂丘西奥为了活命,急中生智,呲牙咧嘴一笑之后直接和提伯尔特亲到了一起。果真,提伯尔特忙于受惊,松开了手。茂丘西奥本想趁此逃跑,结果被提伯尔特按着后脑勺吻了起来。

这就成了两个人床上关系的开始。

打架和打炮本来也就差一个字不是?

只不过从此,茂丘西奥在席位上折腾提伯尔特就又多出了千千万万种理由。

“想罗密欧了?”

班伏里奥突然在这个时候提起罗密欧,刷得一下把他脑子里的猫王子吓跑了,把他由回忆拉回了现实,于是他就又不得不愁苦起床上两轮的事情来。可这么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茂丘西奥福至心灵,突然意识到自己上午和提伯尔特打电话的时候心里的那点感觉不是空穴来风。

“我怀疑他和朱丽叶谈恋爱了。”

这句话说出来,本是要试探一下班伏里奥是否掌握了什么他尚未掌握的信息。可班伏里奥脸上的表情告诉他“否”。不过这倒让茂丘西奥重新琢磨起另一个问题:为什么他的生活总要和朱丽叶扯上关系呢?

难道他和朱丽叶才是冥冥之中的真爱不成?

想到这里,他想了想提伯尔特如果发现他茂丘西奥是朱丽叶的真爱,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这让茂丘西奥突然陷入了性冲动。

然后这性冲动一来,恰恰解决了床上两轮的后顾之忧。茂丘西奥的心理压力卸了下来,又开始满嘴跑火车。至于他说了什么,他其实也没有特别在意。

茂丘西奥并没有和提伯尔特提前约地点,而是直接去了提伯尔特的家。提伯尔特给他开门的时候刚洗完澡,头发还在滴水,滴到他的胸膛上,胯上围了一条浴巾。

“不如解开?”茂丘西奥下意识问了一句。

“什么?”提伯尔特没有把他让进去,警惕地看着他,“你今天怎么走大门了?”

“我又不是偷偷摸来的,爬什么墙。”

提伯尔特于是把他让了进去,可眼神还是紧紧跟着打量他。

“你是不是困了。”

“罗密欧和朱丽叶在一起了。”

他们俩几乎是同时说的,说完之后,茂丘西奥就看见提伯尔特的脸黑了下去。提伯尔特有个近乎好笑的特点——当他面部表情愤怒可憎的时候,眼神却又暗淡可怜。提伯尔特裸着上半身光着脚滴着水站在他家的客厅里经历情感剧变,也算是十分滑稽的一幕了。

因此茂丘西奥凑上去,从脖子开始,一路吻到提伯尔特的胸口。他的舌头舔过提伯尔特皮肤上的水滴,自己自觉地解着衣服扣子。

“我估计,他俩一块去度假了。”茂丘西奥补充了一句。

这话说完,提伯尔特抬腿挤到他两腿之间,推着他靠到了旁边的墙上。茂丘西奥的衣服直接被扯下来扔在了旁边的地上。提伯尔特又吻又咬,可憎和可怜惊讶地结合出一种力量感,让茂丘西奥一边下意识往前顶胯一边呻吟。

“我本来看你累了准备让你先睡一觉。”提伯尔特喘着气说。

“答应了两轮……就是得两轮……你如果留余力,我就要看不起你了。”

“妈的。”提伯尔特骂了一句。

他这一句是骂罗密欧。

提伯尔特记得自己在空军的时候是怎么轻轻松松就结束了一个人的生命。那样的生活反而容易一些。嫉妒?那倒不准确。就是恨。明明白白的恨。

“你说我从第几下开始,你能识趣不再提他们俩谈恋爱的事?”

茂丘西奥笑了起来:“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本来这样的话,会让提伯尔特放开来干,可这次提伯尔特突然停下了动作,看着茂丘西奥漂亮的脸。

然后提伯尔特心里千回百转,想着茂丘西奥,想着罗密欧,想着朱丽叶,半个字都没说出来。

茂丘西奥声音有些抖:“伤心了?”

提伯尔特凑上去,把茂丘西奥后边的话堵在了吻里。


两轮之后,茂丘西奥躺在床上回魂。提伯尔特却突然把话接了下去。

“我伤心可以,你不能伤心。”

茂丘西奥冷笑了一声:“真是霸道。”



4

六七点的时候,城市里堵成了一片。安灼拉抱着一袋面包,提了五六杯咖啡,穿过小巷,步速飞快。他推开缪尚的门,门口的铃铛叮铃桄榔响了起来。公白飞应声看过来,和他打了个招呼。古费拉克飞也似的朝着那几杯咖啡奔过来。热安在后边笑着拦他。

“天哪,古费,你慢点。安灼拉要被你推出门外去了。”

安灼拉倒是并没有被推出门外。格朗泰尔正推门进来,挡了一下。结果安灼拉、门、格朗泰尔全部撞在了一起。面包掉在地上,咖啡被安灼拉迅速支开手臂幸免于难。被撞得最狠的数格朗泰尔。格朗泰尔被夹在两扇门之间,前胸后背都疼,可眼见着安灼拉要倒在他怀里,他也不能避开。安灼拉半倒在他怀里的时候还在笑,格朗泰尔还没见过他笑,这一见,也就失去了避开的能力。

“你没事,没事吧?”他把安灼拉扶起来,自己蹭进门内,头上铃铛响个不停。像是因为这个,他说话有些结巴。

“没事。”安灼拉把咖啡递给了夺食的古费,和过来帮忙拿东西的热安,他回头看了格朗泰尔一眼,“谢谢。”

格朗泰尔费劲地笑了笑,揉了揉肩膀。

他跟着安灼拉走进了咖啡馆,安灼拉的朋友们虽然没说什么,但各个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他。其中有个戴眼镜的,拿了个平板递给安灼拉看,同时扫了格朗泰尔一眼。

“这位是?”格朗泰尔听见他问。

“R!”

弗以伊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杯啤酒。

“安灼拉下午去的那个听证会,是不是你?”

“确实是。”格朗泰尔被他拉到一旁,坐了下来,“你怎么不跟我说安灼拉是个这样的……”

弗以伊嘿嘿笑了两声,把那杯酒几乎是递到了格朗泰尔的怀里,格朗泰尔自然地接住了,喝掉了半杯。

“R,让我看看你后背,是不是撞到了。”

弗以伊和格朗泰尔第一次见面是在酒吧,但成为朋友是在拳击馆。他们这么互相看伤也不是一次两次,弗以伊直接就去掀格朗泰尔的上衣。格朗泰尔没拦及,衣服被掀开,露出了一道横贯整个背部和腹部的淤痕。

要说格朗泰尔第一擅长的如果是喝酒,第二擅长的是画画,那第三擅长的是开飞机,那第四擅长的就必须得是打架了。因此格朗泰尔的身材很好,皮肤黝黑,背部肌肉随着他的动作而隐隐显形,上边新新旧旧受的伤也不少,那些狰狞的或已经快消退的青紫甚至可以说有一种美感。

看得安灼拉的朋友们两眼发直,古费相当夸张的到抽了一口气。

这就又把安灼拉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他看着格朗泰尔裸露在外的一半上身,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格朗泰尔心里发虚,赶紧把衣服拉下去盖住。

“还是有点淤血,揉点要药酒?”

弗以伊往拳击馆带过一瓶药酒,说是去东南亚旅游的时候买回来的,非常好用。

“这儿也有?”

“我记得我在这放过一瓶——”

这话被安灼拉打断了。他直接走过去撩起格朗泰尔的衣服看了一眼。

“刚才不好意思。”

“不不不,这也没什么——”

“我见过弗以伊那瓶药酒,放在后边办公室的抽屉里。你跟我过来吧,我给你拿。”

这话说完,热安直接半张着嘴上前了一步。只不过他在安灼拉的背后,安灼拉看不见他这幅惊讶得下巴要掉下来的样子。格朗泰尔倒是看得很清楚。

可他还是乖乖站了起来。

安灼拉没动,给了他一个格朗泰尔完全没看懂的眼神示意。

“怎么了?”

“酒杯放下。”

格朗泰尔后知后觉把那半杯啤酒放在了桌子上,跟着安灼拉往咖啡馆吧台后边走。

都说人们会有脑子短路舌头打结的时候,格朗泰尔终于真正体会到了短路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他机智过人的头脑飞速旋转,选择了最不该选择的话题。

“嗯……你们在开会?”

“对,讨论明天和空管公司的谈判。”

“我有个朋友,前天飞巴黎,飞到一半你们突然宣布罢工,说什么也一架飞机都不要,逼得他直接改航备降了。”

“我们发了通告。到了开始的时候就要开始,一切都是按通告执行的。”

咖啡馆的办公室看起来挺乱,桌子上堆满了一些标语、剪报、画了一半的手幅、还有去年女权游行的传单。

“看来你们还很有些历史。”

安灼拉跟着格朗泰尔的视线扫了一圈:“咖啡馆是我们一个成员开的,所以就经常用来开会了。”

格朗泰尔看着安灼拉从抽屉里拿出一瓶药酒。安灼拉的小臂洁白有力,像是贝尼尼的《阿波罗和达芙妮》。

“管制员也是劳动者。劳动者有争取自己劳动所得的权利。我们并不是生来就要对民航的安全有效运行负责,只是因为我们得到报酬,建立劳动关系,所以才需要为自己被购买的劳动负责。”

“当然,当然。这点小道理我还是懂。航空公司对飞行员也不好,所以我也就不飞民航了,就开着小飞机撒撒农药,这样比较自由。”

安灼拉扬了扬眉,把药酒拧开盖子递给了他。

“你的自由就是值勤前喝酒的自由?”

格朗泰尔想出了一万个字来反驳,却只说出来了两个。

“帮我。”

说完,他觉得口干舌燥,干脆直接撩起了刚才被自己紧紧按下的上衣。

“后背我够不到,帮帮忙?”

如果不是安灼拉的喉结动了动,甚至那蓝眼睛还变出了一点黑色,格朗泰尔可能真的相信安灼拉是耀眼灼目的太阳神,靠近了要化成灰烬,他最多只能吻到他的脚,永远都吻不到他的唇。

可那一瞬间,安灼拉的金发融化成了金黄色的葡萄酒。就是这一点点可能性,勾着格朗泰尔逡巡不去渴求更多。直到多年之后,他仍旧为此洋洋自得,逢人就说他大R如何用一道伤,换来了阿波罗下凡尘扮了一回爱神丘比特。



FIN

tycutio里,tybalt和mercutio双向单箭头(大家可以带着这个已知条件再回去看一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说白了就是T以为M深爱罗密欧,M以为T都是为了朱丽叶(。

真的是,关系太乱,才会有这种吃醋都不知道对方在吃谁的醋,嫉妒都不知道对方是嫉妒谁的情况(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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